瑣事瑣言

Monday, August 27, 2007

過去一周不太好.先是小龜死了,讓人難過了好一陣.接着頭疼了幾天,沒日沒夜.除了強打精神做着無可推卸的事外,就是昏昏沉沉的睡.

想起二姨,以前頭疼時常念叨,家族病啊,外公如此,兄弟姐妹幾個如此,以後你們怕也--.話還沒說完,通常就給主修生物學的表妹鏗鏘一句打斷,”你不要老提這個,再暗示下去,沒病都難!”然後,大家都有些怏怏了.

大槪,於二姨,宿命難違的想法,有如一剤微量麻醉葯,雖不足麻痺感覺,卻也可稍減痛楚;但對表妹,宿命難違,或者正正是生命密碼裏潛藏的可怖顯像,如同盹着了的怪獸,不提,也許這輩子就過去了.提一提,說不準吵醒了這頭怪獸,從此永無寧日?

我不知道,只覺得昏沉的白日黑夜的睡,有如死般.

***

星期六好了些.有朋友送了漢中雀舌.晚飯後,用玻璃杯泡開一杯,本意是想看其載浮載沉--很少在夜晚喝綠茶,怕難於入眠--看了,就由它擱在桌上.但後來,一片片葉子都沉到杯底,亮綠得透明的湯色讓人有種一試香澤的欲望.所以,我就試了.惜這一試不可收拾.雖則泡/擱的時間稍久,但不同功夫茶的是,略釅但清高的茶味,溫涼的口感,最合長飲,不覺一口氣喝了.意猶未儘,就又泡了一杯,特意放涼,再喝.

結果,整夜靜卧牀上,直至東方之既白,無一刻不是清醒的.

Tuesday, August 21, 2007

剛剛沖涼的時候跣了一下,失去平衡,跌倒在浴缸裏.到現在,左手臂撞擊處還隱隱作痛.

跌時身體是向前傾的,眼看着頭快要碰到水龍頭,也許是本能的反應,左手臂硬生生地把整個身子向後扳,再順勢撐住浴缸的邊,吃了所有的力.痛是痛極了,但心裏直慶幸不至於釀成一場浴室意外.

穿好衣服,走出客廳,倆小孩各據沙發一邊看卡通片.才在他們中間坐下,再自然不過的,兩個都挪動身子,依偎過來,如往常一般模樣.

”我剛重重地跌了一下.”我說.

”有沒有受傷啊?”晴晴關切地問.

”沒什麽-”猶豫了一下,我還是繼續說下去,”幸好.不過,這次倒提醒媽咪,要先跟你們說個事.”

晴晴和小豪都望着我,有些疑惑.

”其實家居意外有可能很嚴重.像剛才這事,骨折啊什麽的都有可能.要是媽媽的頭部不巧撞到水龍頭,流血,甚至昏迷的話,而家裏又像現在一樣沒有其他大人,晴晴,你要保持鎮定,”晴的眼睛流露出驚懼,我摸了摸她的臉,”--別怕,只是假設--我知道,萬一發生的話,你會怕,但千萬保持鎮定,深呼吸幾下,再撥打九九九,或者打給爸爸,或姑媽,讓他們安排.”

”還是先打九九九,我會告訴他們家裏的地址--打給爸爸他們會耽擱時間的.”晴說着,雙眼就紅了.

”是啊,真聰明,不就是你學的常識麽.”我摟住她,”不要怕.其實是好事情來着.要不是剛才一跌,媽咪還想不起.我們只需要知道碰到意外時要如何處理就行了,並不代表會發生呢.”

晴緊緊抱着我.

睡前,晴說,一想起我的話,心就嘭嘭地跳.

”不要怕.”我說.

”我知道,但心自己要這樣跳.”晴說.

是吓着了.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過了.但會發生什麽事,誰知道呢?我真的擔心,他們會驚惶,會號啕,會手足無措.我可不想這樣.

Wednesday, August 15, 2007

心念一動

剛想到H,H的電話就來了.

”真巧!”

通常我都這樣說.雖然,”感應”會是更準確的詞.只不過,我們習慣稱之為巧合而已?

***

幾天睡得不好.下午有點累,小睡了會.發了很奇怪的夢,夢見自己輕易地就閉氣潛到水底盤腿坐下來,上身還向前傾,慢慢接近地面.夢裡還曉得訝異浮力哪兒去了.然後,下巴就貼到沙質的東西.定睛一看,原來卻是一片淺灘.

***

二姨來港幾天,住在姨丈的姪兒家,周六過來聚了半天.昨天,又見了次面.靜靜地坐在那,聽着她拉家常,覺歲月匆匆.

Tuesday, August 14, 2007

那年今日,窗外日光熾熱,蟬鳴聲忽高忽低,時遠時近.

幾天來,媽都是這樣靜靜地躺着.我坐在牀邊,守着.四人病房裡,三張牀空着,偌大而靜.在蟬鳴的間隙裡,是走廊處爸和細舅斷續的低語,清晰,卻無意義.

萱來了,陪我.

不知怎地,我就有些興奮起來,倚在一張空牀尾的鐵架邊,不停地和萱說着話,熟極而流的;我還聽到自己放肆的笑聲,一陣陣,在空氣中飄散開去,又落下來.

後來,目送萱走出門口後,我又踱回媽的身邊,一時間,眼光就落在她平放在身側的右手上,不覺就用手托着看.那指甲,上次剪,是七月九日,一個多月了,沒怎麽長.嘆了口氣,就十指順着往上按捏.也是熟極的了,一下子就到近胳肢窩處,但忽然就有種很異樣的感覺.

我用兩根手指切了切脉,感受不到任何輕微的跳動.很緩慢地,我又把雙指移去鼻孔邊,也感受不到任何哪怕只是遊絲般的氣息.

發了會呆,也許只是一瞬息,也許有柱香的功夫,也許已是由朝而晚,我不肯定.之後,便轉身走出門口,跟爸他們說,媽沒了呼吸.

然後,醫生來了.

然後,有些親戚來了.

然後,我就站在醫院大門口,等殯儀館遣來的車.

正是車如流水馬如龍的時候,大街上人聲車聲喧雜,一切如常.

我開始懷疑,生命中是不是真發生了一件會令世界坍塌的事,還是那只是很微末很微末,比空氣中飛揚着的最細小的微塵還要小的事.你當然知道,肉眼卻是不可見的?便是你自己,其實也是一樣的比微塵還小的細末的物事.

那一刻,和之後的很多很多的日子,人聲鼎沸的熱鬧景象總會將我放逐到無垠的荒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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