瑣事瑣言

Tuesday, January 30, 2007

瑪利亞的答案,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吁了一口氣,然後,我很快意識到,在那一刻,整個人輕(松)了不少.

向來對自己的認識,是雖說不上很大方慷慨,卻也絕不計較.這樣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才發覺除了一只手數得儘的幾個外,其他的,都在計較着.願意提供幫助或機會予人,總是在不干犯自我利益的前提下.利人,倘有損己的可能(僅僅是可能性),心頭原是有着無形的重.

還有,破壞信任很容易;重建,也不如想像中的難.缺失的,是信心.

Monday, January 15, 2007

有時讀報或看新聞,遇到”上世紀九十年代末”的字眼,總要頓一頓--也就是頓一頓而已,就像走路時被路面的凸块出其不意絆了一絆似的,雖有隠隱的愴然或痛,但也很快丟諸腦後,向前走.

然後,年月漸漸,等到有一天,上世紀九十年代不再是絆腳的石.那時,你說,我該高興這種穿越還是悲悼這種麻木呢?

Thursday, January 11, 2007

聽古

三十年代初,還是疑古考古風很盛的時候;同是考,又有從舊和革新之別.胡適寫了”中國哲學史大網”上卷,在學校講中國哲學史...錢賓四其時已經寫完”先秦諸子系年考辨”,並準備印”老子辨”.兩個人都不能不處理”老子”.這個問題很複雜,提要言之,書的”老子”,人的”老子”,究竟是什麼時代的?胡從舊,二”老”就年高了,高到春秋晚年,略早於孔子;錢破舊,二”老”成為年輕人,晚到戰國,略早於韓非.胡書早出,自然按兵不動,於是錢起而攻之,胡不舉白旗,錢很氣憤,一次相遇於教授會,錢說:”胡先生,’老子’年代晚,證據確鑿,你不要再堅持了.”胡答:”錢先生,你舉的證據還不能使我心服;如果能使我心服,我連我的老子也不要了.”這次激烈的爭執以一笑結束.

摘自張中行”負暄瑣話”

聽掌故,可以一笑,卻未可等閑置之.據信力爭,當仁不讓.是以記.

Thursday, January 04, 2007

從前

由於熱水供應時有時無忽冷忽燙,給小孩洗頭時沿古法,用盆蓄水,洗一遍,把水倒了,再過兩遍.

第一次幫小晴洗時有些擔心她不習慣,畢竟向來慣了稍一低頭,拎起花洒照淋就行的.她卻一邊洗一邊說”好舒服好得意”,還說”明天也要這樣”,出乎意料.再一想,也許是我自己方便慣了,倒忘了從前起火燒水的日子,便跟她聊起來.

六歲前,我們跟外公外婆一起住.那時,還沒裝自來水.所有用水都是從園子裡那口井打上來.廚房擺了個大水缸,比小孩還高.灶有兩個,一是用木柴,一是用煤餅.需猛火時燒木,溫火燒煤.好陽光的日子,小舅父會一早買了煤粉,和了,在大門口的空地用模印出一個個煤餅,半天晒乾了,搬回廚房叠好,夠好些日子用.水火都來得不易,所以除了每天必需的食水和洗澡水,我們都是三四天才洗一次頭.

就算後來搬了家,有自來水,但有好幾年還是燒煤灶.煤餅誰做的倒忘了.腦子裡搜索不到爸卷起褲赤着腳印煤餅的形象.倒記得每次洗頭,事前的準備功夫多.看火添煤燒水不在話下,還得把整块叫”茶圈”的洗髮物敲一角下來,用錘子敲得沙似的幼細,放在盆子裡,把燒開的水往上一淋,浸上一刻鐘,等水變了深棕色,水溫也差不多了,才沥出來洗頭.這種帶茶油的自製洗髮水除了去污,還能滋潤髮質,只是較油,要過兩三遍水.洗頭,想起來,真是一項大工程.

說了這些,可能”新”東西太多,問也無從問起,晴一反常態沒怎搭腔,只是聽着.就想,再過幾年,晴或許會寫/講,一說起從前,我媽就沒完沒了.

Wednesday, January 03, 2007

震及,震餘

26日,吃過晚飯,喝了幾杯茶.經過一周奔波玩樂,看着不論大人小孩,不止倦意,連疲態都顯了.心想不如早點洗澡,才好把小孩先送上牀,便拿了衣服進浴室.

潮州家裡的熱水供應多年如一日,時冷時熱.冷時冰涼,熱時燙手,每次洗澡,總是一場人與物的搏鬥.最後一晚也不例外:當我正忙於一手握花洒,另一手隨時騰出按按這鈕轉轉那掣調校溫度時,忽然一陣暈眩,感覺上盪了幾盪,差點站不穩.定了定神,好像又沒什麽了.心裡不禁嘀咕了一下:怎如此不濟,是瘋玩了幾天,但比起往常也實在不算什麽,不成晚飯喝了幾杯,就醉了?

這樣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抹乾身子穿了衣服,開了門,就見到所有人都站在飯廳和客廳間的位置,熱烈地說着.啊?地震?這詞剛進了耳朵,才想開口,忽然又是一陣劇烈的搖晃.”又來了”,有人驚叫.

本能地拖着小晴和小hou的手,望着眼前的人,個個的眼神與其說是恐懼,還不如說是茫然來得準確(或者,這只是我自己的心態?)眼神一路掠過,窗玻璃哐哐作響,飯廳的吊燈打着圈兒亂盪,墻壁和墻棱搖擺,幅度越來越大,地板左右傾斜,雙腳開始有粘不住地板的感覺.

”我們進廁所去避一避.”爸說.

大伙就相互扶持着走進浴室,站在洗手盆和浴缸間的空位.震動越來越劇烈.大鏡子裡的人影左搖右擺.阿姨雙手合十,低下頭,大大聲,一心一意地念起佛經;爸在跟菲臘解釋廁所的空間結構在地震時的相對安全度,兩個都很嚴肅;兩個小孩緊緊地拉着我的手,小臉半是不解半是緊張.”沒事嘅,爸爸媽媽係到.”彎下身低聲重複了幾句,只希望這樣的空話聽起來信心十足,其實腦裡正盤旋着白天看到的那對偈:諸佛等慈父,人命如電光.看了那麽多東西,怎就無端記得這兩句?所謂一語成籤?然後又想,最不該是我,本已定了歸期,只為今日去一趟淡浮院,臨時改變主意多停留一天.莫非都是註定的?

搖擺忽轉成一陣輕震,好像打着冷顫,就停了下來,也停了我一番亂緒.

跟着,我們把煤氣掣和電掣關了,下樓避了會,才再回家.

這一來回折騰也就個把小時,卻似很久很久.

遠望觀雲,登高視野

離港多天,回來後網速奇慢且很多網站都上不了,樂得過了幾日”無腦”日子.直至剛剛心血來潮,一試,出乎意料地順利登入.只是好多時候,感受是有時限性的,過了某一時一刻,雖不至煙滅,但也模糊得人無法再完整表述.

再怎麽說也好,總是新的一年.舉杯邀月,對酒當歌.願你我活在當下,得快樂且快樂.這次在潮州淡浮院看到趙樸初的題詞”遠望觀雲,登高視野”,很是喜歡,於此一並送給所有經過的有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