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囈

今晚做什麽都提不起勁兒．電視開着，電腦開着，書抽了出來又擺了回去．在廳裡頭坐着，才想着不如睡覺，忽然就聽到小hou哭着叫”媽咪媽咪”，夾着幾聲咳．

從沙發彈起身，沖進房，然後，就是這樣，他背對着我，站在窗台上，雙手抓住窗欞，朝着窗外黑乎乎的天空淒涼地嘶喊．

我跳上牀，搶到窗邊，從後面抱着他，”BB，媽媽喺度，我喺度”．

”媽咪，媽咪”，他的叫喊轉成低迴的夢囈，很快地，悄然睡去．兩排對男孩子來說簡直太長了的長長睫毛掩着緊合的雙眼，鼻翼微微翕動，嘴角輕輕上翹，猶如平常的甜睡．

幾乎懷疑那是我的一個夢．

但的而且確，那曾經是我的一個夢境．

只不過，夢裡的我，有些疑惑有些憐憫，望着那窗邊的背影，愛莫能助．

跌市

昨天下午到鄰近屋邨的葯房買東西．

一踏進去，見到向來笑容可掬的掌柜陰着臉，提着筆猛往手中的掌上電腦戳，戳一下，停頓，再戳，臉色越發黑了．

拿了東西等付賬，掌柜手機響起，一接聽，”X，四百幾點啦”，爆了句粗，氣沖沖收線，眼角掃了柜上兩件貨品，例行公事地問了句”沒別的了啊？”我搖了搖頭．

”一百一十五啊唔該”，有氣無力，洩了氣的皮球似的．

收了我遞上的五百一十五元，他把零錢放進柜，又取了幾張一百块，連同之前我給他的五百紙幣，遞過來，眼角抬都不抬一下．

”找多咗啦老細”，我拿了四百块．

他隻肩微微一顫，有些失神地望了望手中那張紙幣，”係啊？係噃”，就又丟進錢柜，拎起柜面的電腦，全心全意地戳起來．

世事

不消說，年年的小一自行派位都是有人歡喜有人愁．鏡頭前愁眉深鎖的有，喜極而泣的也有，本是見怪不怪的了．

只是太陽底下還是有新鮮事．

前兩天小一自行派位日，有則奇聞令聽者嘩然：有人父原來於上學期就部署讓就讀名校明年升中的長子留級重讀小六，以期留住學位，令次子可憑”直接進入兄姐就讀學校”一條取得該校學位，繼而惠及三子．

當然這樣的如意算盤並沒有打響．

所聞所知，對此望子成龍的父親批評者眾．歎息之餘，有些奇怪，想不明白既然此路不通，且結果已見（這一輪不獲派位），該位父親為何還多此一舉，將事情公諸於眾，徒惹非議．或者在他來說，這樣異想天開的策略，也只是如錢先生父親子泉老先生給錢先生信裡寫到的”父母之於子女，責任有儘而意思無窮”，天下人本該理解的？

冬天的節日？

這幾天，空氣濕漉漉的，雖偶有涼風陣陣，但挂了兩天的衣物還是有種曖昧的潮味，令人思疑冬天已被略去．

但到底也不是什麼緊要的事．

三個星期前的某商場，大堂處不倒翁似的雪人包圍在待紅未紅的聖誕紅中，臨街一排玻璃窗，貼上了Merry Christmas和Happy New Year的字樣，間着點點的雪花飄飄．

跟着這半個來月，無論是人流暢旺的鬧市商場還是主要方便住客的屋邨商場，相同目的不同主題的裝飾陸續登場．燈飾亮着，音樂響起，夏服的人們輪流在一座座大型玩具前舉起V字手勢裂開嘴，閃光燈閃個不停．

彷彿聽到節日狂人頻呼”XX要趁早”，雖然季節越來越向後推，雖然這個冬天甚或以後的冬天不是遲來而是不復來了．

說到底真不是什麼緊要的事．

無題

昨日，到沙田單車公園騎單車．

小孩騎車，菲臘和我一對一，跟在後頭，一圈又一圈．才一個多小時，累．

其間，拍了不少照片．今天上傳到電腦一看，發現匆忙中卻也捕捉到很多喜樂笑嗔的神態．做爹地的笑不攏口，成了王婆，一迭聲說”小hou好靚仔，小晴好靚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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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到小晴學校開家長會．

任班主任的中文科老師以及英文，數學科老師都是很認真負責的年輕老師．言談之間，對全班三十幾號人性格乃至學習態度習慣似乎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但驚訝感動摻半之餘，聽着老師們闡述對同學在學業及紀律各方面的要求，又有些迷糊，差點以為參加的是中二而不是小二的家長會．

是這個社會走得太快還是我們自己走得太慢？

囈語

昨夜回家時，走在路上，小晴忽然拉着我，讓我抬頭望天．剛好一棵大樹擋住些視線，但疏落枝葉間，一輪皓月清晰可辨．才想起又到月圓日．見她戀戀的樣子，雖是晚了，上樓前還是一起到園子裡看了一會月色．

南國的天，不管多麽的不知季節，畢竟已是深秋．和八月十五澄黃的滿月相比，今晚的月色透澈清冷多了，衬在不着雜色的湛藍天幕中，有種靜穆而不可企及的光華．凝視良久，只覺呼吸漸慢，心氣澄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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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睡前喉嚨微癢，無端端有點想咳的意思．沒想到三幾杯溫花雕再加半碗熱薑茶，竟還不敵那兩隻慣了橫行霸道的湖怪，被吞下肚去，猶可作怪．也知口腹之欲，不可放縱，只是當時得令美味在前，未免失了自制．享受享受，先享後受，中國人造詞，真箇自有深意．

不記得從何處聽來的小故事，趁有印象，記錄如下，聊博一粲耳．

一日，一雌蟹遇見一奇雄蟹．雄蟹之奇，在於其直行之姿，蟹中罕見．雌蟹大為心折，當即委身下嫁．

洞房花燭，一夜無事．第二天，夫妻二蟹雙雙出門．雌蟹驚見夫君橫行之狀，與眾蟹無異，追問緣由，雄蟹詫異作答：我昨天喝多了，想不到竟然曉得往直裡走．

胡言

想過說過就算了．

弟說：境界很高．

大笑．

很久以前一次外遊，有緣得識某高人．高人端詳了我遞出的手掌，輕觸幾下，點頭，搖頭，如是者重復若干次，沉吟不語．

誠惶誠恐之下，鼓起勇氣詢問有何不妥．

”想法太多，光想不做，光說不做．你啊，要時時警惕自己，坐言起行．做得到，無可限量啊．”

有次和菲臘聊起，他笑說，高人千算萬算，算少了一樣，光想不做的人，也不是不行，找個行動派．不知道抬舉自己還是調侃我．

不管如何，高人之高，時至今日，是有了印證的．只不過省身之餘時也思疑，究竟高人之高，在於當年一語中的，點出我的本性來，還是在於其傳遞的信息的催眠／暗示作用，讓我認識／接受那就是我的本性，所以就真的成為難移的本性了？

唉，回首前事，我原該將”坐言起行”立為座右銘的．